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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轉彎過了就可以回頭了,七點五公里,以今天的狀態來說應該夠了,我自己在心中算著。

 

轉彎處是一座橋,是河堤邊離住宅區最近的一段,你可以看到堤邊就是別人公寓的樓房,窗戶直接透出的燈光,似乎在告訴你這個城市還是有很多人在生活著。

 

回頭的路上,先是會經過一連串的抽水站,白色的抽水站,立在對面的河堤上,一座一座一座,聽說是提供這個都市的灌溉用水,但你會懷疑這個地方哪裡還有農田,再來會經過一個小籃球場,接著是顯示河面水位的告示,再經過一段蜿蜒的道路後會來到一個大型水管路線從頭頂經過的區域,時常會有街友們在下面睡覺。

 

跑過去,是一段有坡度的蜿蜒小路,岸側的草長的極高,離水邊又近,總是充滿了鍋牛、青蛙等小動物;再下去,通過滿是塗鴉的橋下後,路就會寬闊了起來,大片的草皮草場也跟著出現,人也多了起來,打球的、遛狗的、跑步的、練習樂器的或只是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說話的。

 

再往前一點,就回到了燈火通明的水泥道路,一旁就是車道,轟隆的聲音直接把你從某種情境裡拉回了現實,告訴你,該回家了~

 

爬上那道從河堤邊長長伸下的樓梯,就到了,如同你我家旁邊充滿便利商店與小吃的那條巷子。

 

 

 

 

 

「這樣就跟不上了?我還一邊抽菸耶!」IAN笑著,嘴裡叼著的菸因為氣息的流動而紅得發紫。

 

「拜託,快來,手給我!」IAN右手夾著菸,左手牽著我的右手,拉著我往前跑。

 

「呼呼~」我剩下的體力只夠喘著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突然停了下來,將我整個擁進懷裡,吻著我的臉頰,「跑不動就休息了好不好?」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說,說完深深吸了一口菸,緩緩的往上吐,在昏黃的路燈下,那景象顯得格外的迷濛。

 

「一直陪著我跑步好不好?」他撒嬌的說。「我只求你這個,陪著我,跑多遠都沒關係,好不好?」他溫柔的說,眼神裡宛如湖水般晶亮的流動著。

 

我點點頭,他用力的抱緊我吻我,嘴裡還殘留著菸味,與運動過後釋放的濃厚費洛蒙。

 

 

 

習慣好像就是這樣養成的,鞋櫃裡多了一雙慢跑鞋,衣櫃裡多了幾條運動短褲,十點一到,好像身體就會自動的被喚醒,他會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到河邊,他點起菸,我放音樂,跑著,一公里、兩公里、三公里、四公里,跑不動的時候,他會拉著我的手一起,或是他會要我坐在旁邊的長椅再等他10分鐘,但不管如何,跑完了之後,他依然會給我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在我耳邊說:「一直陪著我跑下去好不好?」

 

然後他會再點起一根菸,牽著我的手,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再慢一點啦!一點點就好!」我在後面哀求著。

 

他回過頭來對我笑著,依然叼著菸,點點頭,左手向我伸來,我穩穩的牽起,對他笑了笑。

 

「加油!」他做著嘴型對我說!,「我愛你!」。

 

 

 

 

 

有一次我問他,為什麼總是要在跑步的時候抽菸,那樣不是很容易喘不過氣嗎?他笑了笑說:「看的到菸頭,你才找的到我啊!不然你跑這麼慢,把我弄丟了怎麼辦?」我傻傻的望著他的笑臉,想不到會有人給出這麼奇怪的答案!

 

「所以如果我有一天跑到你前面了,你就不會在跑步的時候抽菸了?」我反問。「或許喔!」他神祕的笑了笑,「但那天還早!」說完,他又邁開步伐往前跑去,菸頭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滅,「快跟上來啊!不是說要超過我?」他回過頭大喊,我大吼了一聲跟著用力往前跑。

 

 

 

 

 

其實跑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只得好玩並不是說樂趣,而是一種過程,一開始,大家都會想跑步好累喔!怎麼可能每天跑?但事實並不是這樣,他真的會變成一種習慣,其實到後來你已經感受不到累不累或喜不喜歡,反而變成生活的一個環節,就像吃飯、等車、睡覺一樣,自然而然的。

 

我再一次換上短褲與慢跑鞋,輕快的走下樓。

 

跑步還有一個好玩的本質,儘管有些細節改變了,跑步這件事情本身帶來的意義始終一樣。

 

 

 

 

 

「會不會覺得跑步很無聊啊?」有一天跑完,我們兩個走在回家的路上,手勾著我的肩膀,靠在我的耳邊說。

 

「不會,一開始有點累,但現在已經習慣了,能跟你一起感覺很開心!」我輕輕的吻著他的手,帶著點淡淡的鹹味。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們可以堅持努力一起做一件事,好像我們的關係,就會跟別人的很不一樣。」他輕輕的握著我的手,緩緩的捏著,一下一下,他語氣中的認真,讓我掉下了眼淚。

 

「你懂嗎?」他轉過頭來,臉幾乎貼上我的臉。「哭了?」他輕輕的問,我沒說話,「傻子!」他緊緊的抱著我,吻著我的眼睛,我也用力的回吻他。儘管我們早已經走過那條通往現實的階梯,站在一個已經歇業專賣包子的小店前,那依然像是一場夢一樣。

 

 

 

 

 

跑步時候,我習慣用四當作單位,也就是一次吸氣的時候走四個步伐,一次吐氣的時候走四個步伐,一開始的時候要認真的數,後來就變成一種自然的律動,除了偶爾會被音樂的節奏打斷之外,基本上沒什麼太大問題。

 

這種規律有一個好處,就是你很容易知道自己的速度,當習慣了之後,如果太過有餘裕就表示速度慢了,如果有點喘了就代表速度快了,但慢慢的,速度還真的會越來越快,你會發現你從原本的被別人超越,漸漸的可以超過在走路的人、跑步的中年夫妻、甚至是認真聊天的腳踏車。

 

 

 

 

 

但不管怎麼跑,不管跑了多久,跑步都不是一個維繫關係的必然條件。

 

談了很多次,經歷了很長時間的再次適應依然無效,很多事情,已經不是單靠跑步這件事就足以支撐的。

 

我們一起跑步的次數越來越少,無語相對的機會卻越來越多。

 

「我愛上別人了!」他說。

 

其實真正的原因真的太難釐清,時間的錯雜,相處方式的改變,目標與生活的調整,現實的衝擊,但如果真的要找個大家都能理解的說法,大概就是這個吧!儘管不切真實,但至少不用繼續追問。

 

 

 

 

 

「所以你做好決定了?」我冷靜的說。

 

他點點頭。

 

「或許這樣也好,畢竟到後來,我們都為了維持這一點點火花而付出太多的努力,輕鬆很多吧!」我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他點點頭。

 

「再陪我跑一次步吧!最後一次一起跑步!」我轉過頭對著他說。

 

他點點頭,拿起我的運動外套為我穿上。

 

 

 

 

 

河堤邊,跑步騎車的人依舊,遛狗的遛狗,聊天的聊天,我們兩個在一旁做完暖身,似是而非的河堤車道上。

 

「你今天不點菸?」我靜靜的問。

 

「恩~」他靜靜的回答。

 

「他不喜歡!」

 

 

 

 

 

「我知道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吧!」

 

我們倆就這樣跑著,沿著我們平時熟悉的路線,跑過球場、大排水溝、橋墩底下、又一座球場、蜿蜒的小路、抽水站,那個告訴我們回頭的彎。

 

我們一路跑著、跑著,四周好像只剩下風刮過的聲音。

 

這一次,沒有回頭、沒有牽手、沒有耳畔的細語,有的只是對跑步的一種執著,一種原本在彼此生命中佔有重要部分的重新詮釋。

 

發了瘋似的跑,呼吸亂了、腳步亂了、節奏亂了,什麼都亂了,但還是跑著,好像只有這樣跑著,一切才會到達終點一樣。

 

最後的公園立牌過了、最後的公共廁所過了、最後的轉角過了,再前面一百公尺就是那條回到現實樓梯的位置,我用盡全力的往前跑去……

 

 

 

 

 

這是第一次,我比他先跑到樓梯口,路燈下,我半彎著腰,用力的喘著氣,像是要崩解般,如同被拋到岸上的魚,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緩緩的,他的身影出現在路燈下。

 

「你進步了!我已經跟不上了~」他喘著氣說。

 

 

 

 

 

我看著他的眼睛。

 

「對!我總算跑在你前面了!」我用盡全力的大吼著

 

「是你要我陪你一直跑下去的吧!」

 

「是你說只要我跑在你前面你就不用再點菸了,對吧!」

 

 

 

 

 

然後,所有的理智都不見了……

 

我只能無法克制的蹲在地上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這時候,手機上的音樂緩緩響起~

 

 

 

A GREAT BIG WORLD "Say Something"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I'll be the one, if you want me to.
Anywhere, I would've followed you.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And I am feeling so small.
It was over my head
I know nothing at all.

And I will stumble and fall.
I'm still learning to love
Just starting to crawl.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I'm sorry that I couldn't get to you.
Anywhere, I would've followed you.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And I will swallow my pride.
You're the one that I love
And I'm saying goodbye.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And I'm sorry that I couldn't get to you.
And anywhere, I would have followed you.
Oh-oh-oh-oh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Say something, I'm giving up on you.
Say some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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